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序章 北安 (第2/2页)
,只是谁都没想到他们里面竟然出了内奸,提前向西太后告了密。 杨青山不想再回忆下去了:他满脑子都是半个月前那天晚上火光冲天血流成河的北安侯府。那时东西两宫太后联手,杨青山第一个被关了起来,剩下的事都是后来几个狱卒悄悄告诉他的:除了几个当时不在京的革新派,其余同僚都在侯府被杀害。 后来西太后下令,宁可错杀不可放过,于是后半夜在候府放了火。 自此北安侯府上上下下,除却下狱的小侯爷,再无一活口。 第二天清晨两宫太后照常带着小皇帝上朝。西太后面无表情地宣布,北安侯谋反,侯爷已然下狱,余党已清。 另外,嘉奖兴办洋务的几个官员,洋务之事不得再有丝毫的耽搁。 杨青山再次从牢狱里出来时已经不是北安侯了。在过去的半个月里北平百姓纷纷跪在皇城前磕头替他求情,尤其是许多德高望重的老者,说小侯爷不可能谋反,请太后重查此案,望太后看在北安侯府世代忠于主上爱民如子的份上饶小侯爷不死。 西太后本已动了杀念,于是斟酌再三只得亲自下诏:北安侯受人挑唆图谋不轨,着削其爵位夺其官职,贬为庶人。 “北安侯杀不得,可流放你,哀家断然放心不下。”西太后透过半透的屏风,细细打量着外面伏在地上的人:“百姓们都说你有一身的才学,哀家也不能屈了你的才。你,回皇家海军学院,做个教员吧。” 太后毫无起伏的声音唤回了杨青山的神智。他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,沉声道:“谢太后隆恩。” 待杨青山走后,西太后唤来了几个心腹密卫,低声吩咐道:“你们看好了他,别让他再兴风作浪。”太后顿了顿,接着恶狠狠地说:“否则拿你们是问。” 杨青山走出宫城的时候只觉得一片恍惚,那时正是午后,是太阳最烈的时候,刺得他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。 仿佛连老天都跟他过不去似的:人尚失意,天却晴得万里无云。 杨青山一下没站稳,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。 这一动便扯到了伤口,锥心的刺痛让他清醒无比,于是他狠狠一拳捶到了地上。眼睛干涩无比,心里却仿佛在阵阵流血。 杨青山啊杨青山,他想:你是堂堂大兴的北安侯啊,怎么如今竟落得这样的下场? 他十五岁时便被大兴的皇家海军学院破格录取,十九岁毕业,当年便去了西洋。辗转五年终得回国,谁曾想才不过半年光景,这就物是人非,他也再不是那个满腔报国之志的小侯爷了。 “侯爷,”小太监赶忙过来扶起了杨青山:“您没事儿吧?” “别再喊我侯爷了。”杨青山万念俱灰,躲开了小太监想要继续扶着他的手,自顾自往前走着:“如今我获罪遭贬,不宜与我交往过密。” 杨青山心里一清二楚:西太后心思缜密,此次让他去皇家海军学院做教员,表面上昭示宽宏大量皇恩浩荡,实则是把他死死禁锢在了皇城边上,让他眼巴巴地看着,这辈子却又始终不得翻身。 他杨青山这辈子的仕途,就在这一刻,彻底结束了。 “在小的们心里,”小太监眼见四下无人,赶忙凑到杨青山身边低声说道:“您永远是咱们的侯爷。” 一个月后,海军学院。 “哟,青山?”李清河刚下课,抱着书回到办公室就看见了正在收拾东西的杨青山:“你这,瘦了不少啊。” 西太后瞒下了革新的事,只对外说北安侯杨青山听信了小人的唆使谋反未遂,这才削了爵位夺了官职贬做教员。 李清河知道的也只是这些。只是当年杨青山在海军学院读书时他便是这人的老师,本来想着旧时师生成同僚再怎么说也该找时间叙叙旧,没成想今天就在办公室遇见了。 “李老师?”杨青山听见李清河喊他,赶忙停下了手中的活,强撑出一张笑脸:“您也在这个办公室?” 他们学院的办公室一间就两个人,之前这一间一直是李清河一个人在用,直到今天杨青山搬进来。 “这话应该我问你吧?”李清河笑了,缓步走到桌子跟前坐下,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,又给杨青山倒了一杯:“青山啊,过去的事咱就让他过去,往后咱们好好干,做个好教员。”他把茶杯递给杨青山:“当年我还在想,像你这样的人去从政,未免太可惜了你在学术上的才能。这下可好了。” 见杨青山眼眸里仍是一片黯淡,李清河接着说道:“你们这些年轻人啊,就是闲不住,殊不知在学校里教书育人也能报效朝廷。你看那西洋的克劳塞维茨,人家潜心研究军事理论,不也是响当当的人物?” 杨青山笑了笑,伸手接过茶杯,心里却一片酸楚。他沉着声音道:“李老师,谢谢您啊。” “自家师徒,谢什么?”李清河拍了拍杨青山的肩膀,爽朗地笑了:“海军学院虽然比不得朝廷显贵,但能许给你一辈子的安稳日子,挺好了。” 闻言,杨青山强笑着点了点头。 一辈子安稳日子?这是我想要的吗?杨青山心里一阵一阵地泛着酸涩,却又止不住地想:国难当头风雨飘摇,各路洋人正虎视眈眈,内政从根上就已经腐坏了。虽说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教员,可我也断然不能苟且偷安。 我受尽苦难活下来,是为了替死去的人完成未竟的事业,不是为了苟活于世做一具行尸走肉。